民间中医,就是散布在民间、没有吃上皇粮,没有在县级以上医院内行医的所谓体制外人员。他们大多凭借自已学得的中医知识及一技之长,凭着对传统医学的信仰、热爱和忠诚,服务在社会的基层——市井里巷或街坊小镇,哪怕是在集市,在田间,在药铺,都可以见到他们的身影。
这些人中,既有经过严格的师徒传承,或祖传,或自学成才的专职医生,也有不少业余的中医药爱好者;既有能治疗内、外、妇、儿各科杂病的全科医生,也有仅能治疗某一专科或某一病症的普通平民;既有在固定的场所坐堂应诊或开个体诊所者,也有在集市或地摊上卖草药或膏药,或拔火罐、搞针灸推拿按摩者,其中也包括那些在旧时代所称的走方郎中或串铃医。他们的文化程度和医学水平参差不齐,有高有低,但他们大多具有一定的临床实践经验,绝不搞繁杂的检查或化验之类,因此更易于为民众所接受。有的民间中医甚至还有一两项“绝活”或“一招鲜”而受到群众的青睐。老百姓一般都认识和了解他们。由于他们头上一般都没有什么专家教授之类的头衔,表现得很随和,没有什么架子,因此民众找他们求诊并不难,也绝不需要仰视。
民间中医里藏龙卧虎,其实并不乏佼佼者,如扁鹊、华佗、孙思邈、李时珍、张锡纯等,他们都是民间中医的杰出代表。据记载,作为温病大家之一的王孟英行医不辞辛劳,“远道有求诊者,先生每乘小艇夜行”。张锡纯先生亦曾自题其照片诗曰:“独有拳拳消未尽,同胞疴痒系私衷”——这是一种什么精神?这就是民间中医可贵的医德和敬业精神,这也是现时代的许多专家教授们自叹弗如的。
清代医学家赵学敏重视民间医生,他对走方医的评价和要求是比较高的。他说:“昔欧阳子暴利几绝,乞药于牛医;李防御治嗽得官,传方于下走。谁谓小道不有可观者欤?”他认为,走方医应尽可能多地掌握药性、治病的知识与技能,如此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民间医生,就像当年的扁鹊那样周游四方,随俗为变。
我曾经见到过一幅足以表现民间中医行医的画图,画得很生动形象。即是:在一间茅屋门前,在一株大树下,一位民间医生坐在一张小凳上,正在为一位老者的背上施术,像是在为他的背上的疮开刀排脓,老者大张着嘴。在这个病人前面,有一位汉子使劲地拉着病人的手臂,像是在安慰和鼓励他,让他再忍耐一点。而另一个小孩,只有几岁大,躲在这个汉子的身后,像是有些害怕。在这个医生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助手,像是他的徒弟,正在摊开手上的一张黑膏药,准备给患者贴上。病人的旁边还站着一个妇女,大概是家属,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这个医疗的过程。画面上共有6个人,都紧紧围绕着治病这件事来表现,画得既简洁又传神,我由于很喜欢这幅画,于是请朋友把它翻拍后并放大,嵌入一个镜框中,挂在室内的墙上随时观赏。我认为,应当感谢这幅画的作者,为我们真实地描绘了这样一幅民间医生的行医图,很有乡土气味。
民间中医中的许多人没有职称,既使有的,也大多为初级,其中有一部分人甚至至今还没有合法的行医资格。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。
现在,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开始重视民间医药工作了,这很好。但是从其近期出台的《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关于加强民间医药工作的意见》来看,还主要放在“挖掘整理”民间诊疗技术,以及如何“考核”这类人员身上,而没有明确提出如何促进其发展,把它上升到战略和全局的高度上,给他们提供和搭建一个更广泛的、可以与公办医疗机构并驾齐驱的,自由与平等竞争的平台。民间中医不是“小儿科”,它在全民医疗卫生领域里应占有一重要的地位。近日,卫生部印发《关于开展有资质人员依法开办个体诊所试点工作的通知》,称其开办的必要条件之一是“申请者具有副高以上专业技术职务任职资格”,又须“在二级甲等以上医院工作时间累计满三年”。这样就基本上把民间中医的申办资格排除在外,哪怕是你具有初、中级职称的执业中医师也不算“有资质”。
我认为,民间中医是一支推动中医向正确方向发展的重要力量,他们没有要国家在经济上的投入和补助,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诊疗设备,他们坚持并保留着中医望、闻、问、切的传统特色,没有被异化或所谓科学化,这是难能可贵的。为什么不应当想些办法,最大限度地把民间中医的力量扶持壮大起来,将其积极性调动起来,为其创造一个良好的学习和行医的环境,使他们充满自信、满怀热情地投身到复兴中医、复兴中医药文化的浪潮中去,大展身手,大显其能呢?
老百姓需要民间中医。就这个意义上说,中医学是全民的医学,是需要最广泛的人参与的医学,也是不拘一格出人才的医学。